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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白晚
师父总说,不入江湖,焉知江湖。无忆却说,相濡以沫,不如相忘于江湖。
成列的车马沿着开封的官道缓缓徐行,绣着水龙吟盟徽的旗帜在猎猎的秋风里张扬地飘着。 路旁的村落和小镇都因为近日里开封虎患紧闭门窗,往日高挂的酒家木牌匾,在“呼呼”的风里轻轻晃动着,高高低低鳞次栉比的商户也纷纷闭门谢客。满山满山的枫叶从山顶上能滴出血色的暗红一点一点变浅,像是兑了水的丹砂,到了山脚下的麦田边,则几近于金黄了,和刚熟的麦子连成一片。 只是这样的时节,农人们连麦子也不敢收,只有老虎涂炭时踩坏的麦子絮,在风里打着转儿飘上空中。比起温暖熨帖的春天和绿得漫山遍野的夏天,开封仿佛天生适合这种肃穆、萧杀的时节。 反倒是水龙吟的这一列车马,乌压压的一百多号人,静静行走在格外寂静的郊野,倒显得有些奇异。 “这开封虎患,竟闹得如此凶?”一位骑着马的盟卫悄悄和另一为同伴交头接耳,“我还未曾见过活的大虫。” “你们久在江南自然见不到,那日里几位猎户上了山,不慎入了老虎窝惊了一群大老虎,这么冷的天气里老虎本就饿得几天没吃活物了,一进了城,便是皇城内的禁军也挡它们不住。那日正好逢了大集,人来人往,等我们去到的时候已经……唉。” 话还未说完,两人便一人得了上司一个白眼:“肃静!切勿惊扰了副盟主休憩!” 打头的马车里,正是水龙吟的副盟主,李红渠。水龙吟的盟主唐青枫是出了名的不靠谱,常年不见踪影,许多事务便压在了这位副盟主身上。几位盟卫挤眉弄眼了一会儿,这位副盟主虽是个女子,作风却比唐盟主要凌厉不少,再好看的美人常端着一张吓人的黑脸也是无人欣赏的,便白白得了一个母大虫的外号。 李红渠端坐在马车上,面前立着一小几,拿起右手边未曾翻阅的密函边读边皱紧了眉头,最后犹豫半晌,方提起朱笔在末尾画了个圈,便当做是批复了。读过的函文她放在小几左手边,不知不觉,半天下来已经有一尺多高。 有人轻轻而又急促地敲着车门,她放下笔问:“何事?” “副盟主,有人带着盟主印记,有急事禀报!”盟卫答道。 她站起来走到马车前,推开车门,只见一水龙吟内再常见不过的普通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策马来到车前。年轻人在马上抱拳行一礼后说:“弟子收到有人传来盟主的密信,盟内暗设在青龙会十二堂的探子名单外泄,青龙会不日将清洗门人,或恐伺机报复,设下埋伏绞杀盟会高层。” 李红渠挑高了眉毛,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,语音带着怀疑:“此话当真?” “盟主随身携带的印记,属下再不会认错。”年轻人双手奉上密信,急急解释道,“属下起初也曾怀疑是不是青龙会引蛇出洞的阴谋,只是这印记绝不会造假,总不会——总不会盟主玩着玩着将它随手丢了吧?” 身边几个盟卫接到李红渠目光的暗示,上前接过,检查一番后,方递给她:“禀报副盟主,此章确实是盟主所留无误。” 李红渠接过纸条,摊开一看,一个熟悉的纹章跃然眼前,但密信却没有按以往盟中的暗码排列,只是草草写了几句明文。她又皱起了眉……唐青枫,你究竟在搞什么鬼? 过去号令武林的是人才辈出的青龙会,自公子羽一人一剑血洗青龙会后,如今许多人却只知“天下四盟”而有不知青龙会。天下四盟,说的便是水龙吟与帝王州、寒江城和万里杀等四家占山据泽、各自偏安,明面上四盟关系大体过得去,暗地里的摩擦却不在少数,如今要应对越发歹毒、堕入邪道的青龙会再起,合作起来完全是一团糟乱。 前一日里言笑晏晏共同抗敌,下一日便刀剑相见的也不在少数。 “所以说,我要是趁机取了唐盟主的项上人头,说不得——说不得无忆会给我个副盟主当当?”笑道人举了碗药汁递给床上脸色青白的病人,右手里的大蒲扇扇了扇药碗腾起的热气。 唐青枫清醒的瞬间摸到自己的扇子还在身旁,才安心下来。他把手背放在双眼前停了一会,才放开,审视一下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屋子,只嗅到草药特有的松木香味。他含含糊糊地咽下半口药汤,苦得眉毛眼睛纠结到了一起。 勉强压下苦味,他奇道:“我倒不知道,真武张梦白大弟子何时入了寒江城?” 江湖中不少人知道笑道人与寒江城盟主曲无忆的一段孽缘,向来爱凑热闹的唐青枫自然也听闻两人西子湖畔一番对谈后,笑道人离开了纷纷扰扰的江湖回到真武山上一事。 “啊呀啊呀,让水龙吟知道了我的名字就更留你不得了,我还指望着当一回奇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从天而降,大挫青龙会英雄救美呢。”笑道人和他的名字一般,说起话来时时刻刻都带着笑,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着欢快的笑意。 “呃——我是怎么晕过去的?”唐青枫回想起来自己记忆里最后一幕,是秦川铺天盖地的白雪和周围点起连绵不绝的火焰。对了,他还中了明月心一掌。原来这第一美人明月心,就是幼时见过的唐蓝姑姑。 笑道人掀开他的被子,用给人讲江湖八卦时贱兮兮的语气说:“喏——看不出来啊,你那个美人姑姑下手够狠的,掌中带毒,入骨三分。” 唐青枫赫然看到自己胸前一道乌黑掌印,这才发现过来自己的内力运转不畅,手脚都没什么力气。
“还好我成日里被师父逼着抄药经,略通岐黄之术,否则江湖里最年轻的盟主、唐门四俊之一的唐青枫就要命丧秦川了。”笑道人奇道,“你们唐门不是自诩从不用毒吗?” 唐青枫的目光看向窗外飘过的云絮,沉默了一会儿,才说:“她早就不是唐门中人了。” “唐门、天香、太白都已卷入此事,青龙会余孽又往燕云而去,公子羽和明月心图谋不小啊。各盟在青龙会内设下的暗桩,又因为秦川一事暴露不少,这回麻烦大了……”唐青枫虽平日里吊儿郎当,在青龙会一事上却不敢疏忽,他看向笑道人,“不知道兄为何下山?” “嗯……”笑道人托着下巴看他喝药,笑嘻嘻地,“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顿了顿之后,他换了一种严肃的神情沉声道,“青龙会已成武林大害,人人得而诛之!匡扶正义,诛杀邪道乃江湖中人不变之信念!” 唐青枫被如此正义直言、犹如离玉堂附体般的话呛得险些将药喷出来……这绝对是假话吧?呃,按照笑道人的想法,真话该不会是为了曲无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吧? 深秋露华,玉轮当空。 远远看去月亮的光晕像被露水蘸湿大笔铺画,越来越浅,只静悄悄地投下一室寂静。 “张梦白张真人近来可好?”屋子里沉默了一下,唐青枫便开了个话头。 笑道人回答:“家师沉湎周易之道已久,”他看唐青枫病恹恹地躺在床上,眼珠子一转,笑说,“来来来,不如我来给你算个卦吧?” “不会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摸骨看相吧?” “我真武阴阳六爻之术,岂是那些不入流的游方道士能比的?”笑道人依次排开三枚铜钱,给唐青枫细看了,只是很普通不过的铜钱,弄不明白有什么门道。只见笑道人把铜钱拢入手心扣住,问他:“你想算什么?” “说起来,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,就随便算算好了。”唐青枫挠挠头,“有叶盟主‘孤星天煞’的卦言在前,还能更糟糕吗?” 三枚铜钱落地,笑道人又反复推算了几回,唐青枫便问:“如何?你直说便是,反正再差也差不过叶知秋。” “震为玉、蒉、磬、声,艮石,皆半象。”笑道人收起铜钱,“说不上太好,也不算太差。贾玉得石,失其所欲。荷蒉撃磬,隐世无声。” “贾玉得石,这卦不好这卦不好,道长啊我们能重来一遍吗?”才几句话的功夫,唐青枫立刻、果断、坚决决定把刚才自己说的话吃下去。 “命不能多算。”笑道人拦住他,“越算运道越差,刻意强求,也就不灵了。” “啊,对了。”笑道人从袖子了掏了掏,丢过来一个东西。唐青枫还未看清便在慌乱之下接,过,一看才发现是自己随身携带的印信:“怎么会在你这?” 笑道人振一振衣袖,一副道骨仙风模样,说:“你昏睡过去之前拼死让我给各盟传信,我琢磨了半天,估计他们也不会信我一个在寒江城呆了半年不到的无名小卒,就随便盖了几个你的章。” “……你还知道你算不上寒江城中人啊。”唐青枫想起刚才这人一番信誓旦旦要为寒江城鞍前马后的语气,不禁对他服气了。 笑道人又从胸前掏出块粗糙得不行的令牌,摇了摇反驳道:“我可还留着寒江城的令牌,怎么算不得寒江城中人了。” 待李红渠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,周围几位盟卫觉得周遭又冷了几分。送信的年轻人两股颤颤,不敢多言一句,只听得副盟主问了一句:“谁给你的密信?” “禀,禀副盟主,是一位佩剑道士,弟子也看不透他的武功,对了他,他还说自己有一块令牌证明身份,绝不是青龙会间谍……”年轻人支支吾吾的说。 李红渠折起密信,抬眼问道:“什么令牌?” “呃……是寒江城的见习弟子令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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